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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第一批孤独症辅助犬上岗了,它们能为孤独症儿童做什么?

2024-04-03 16:39来源:东方网   阅读量:10675   

中国第一批孤独症辅助犬走入孤独症家庭,开始上岗工作了。

2023年12月,三只辅助犬哈雷、哈利和伊莉在上海毕业。项目团队随即在全国为所有孤独症家庭开放辅助犬免费服务的申请,经过严格的筛选后,来自全国四个城市的五个孤独症家庭齐聚上海,开启与辅助犬的共同训练。近期,三个家庭匹配成功。

和辅助犬共同生活、训练的10天,每个参与的孩子都有了些变化:对于触觉极其敏感的煊煊,从害怕拒绝狗狗到主动让哈利舔自己的掌心吃东西;总是要抱着背着、很少走路的欣欣,如今可以牵着伊莉走很远的路;天生讨厌所有黑色东西、一直需要妈妈背着的果果,在共同训练的第四天主动亲吻了辅助犬……

孤独症儿童好几年都难以改变的习惯,在接触了辅助犬后就能被改变吗?其实,并没有那么“神奇”。那些训导师可以引导犬只轻松完成的指令,引入家庭则需要反复的训练和磨合,对人、对狗都是挑战。孤独症儿童会突然大叫、会跑开,甚至会猛地骑在狗身上、戳狗的鼻孔,温驯的辅助犬也会发蒙,共同训练中不乏“兵荒马乱”的时刻,即便是4月2日下午的技能展示也算不上顺畅。

进入孤独症家庭后,辅助犬要应对的情况也许更为复杂,父母、孩子和辅助犬能否顺利配合,辅助犬是否可以有效提供情感支持、社交互动和安全辅助?不确定,但第一步已经迈出。

从发怵到共同游戏

5岁的欣欣是个活泼爱动的女孩,来自山东泰安。2岁半的时候,她出现语言退化,原本能说的话渐渐说不了了,还多了一些刻板行为,比如:看车轮旋转能看半天,吃东西必须要撕成小碎块,只用一种奶瓶,只用一个杯子喝水等。甚至因为杯子摔坏了,她能坚持三天不喝水,直到快递寄来一样的杯子。辗转跑了多家医院,欣欣最终被诊断为重度孤独症。

第一天来训练时,由于此前没养过狗,欣欣和妈妈都有些排斥,“这狗比我预想中的体型要大很多,比我孩子都沉,我担心它跑起来我拉不动,当时就打怵,找借口不想参加训练。孩子更怵,一靠近就害怕想跑。”训导员劝她们再试试。

第三天晚上,家庭和狗狗要体验同吃同住。狗趴在床沿,妈妈给欣欣洗漱完,她光着脚,脚丫子不自觉地去碰狗,狗一回头又吓得欣欣跑开了。又过了一晚上,大概是熟悉了,欣欣和狗在屋里你追我赶,开始了简单的游戏。妈妈突然意识到“欣欣眼里有这只狗了”,她决定争取一下,好好训练。

欣欣牵着辅助犬上路。

随后的接触中,欣欣渐渐表现出耐心,愿意和狗狗挨着坐、给它顺顺毛。她原本不爱走路,经常走两步就原地坐下,要让人抱。现在,妈妈交过牵引绳后,她可以牵着伊莉走很远的路,最远有3公里,妈妈感叹“之前从来没有过”。有次在公园训练,欣欣突然想往湖里冲,狗狗立刻趴下锚住欣欣,这一牵拽分散了她往前冲的注意力,也给了欣欣妈妈反应时间。通过训练考核,欣欣家庭与伊莉匹配成功。

广东佛山的孤独症女孩潞潞完全是另外一种情况。她在2岁左右确诊孤独症,6岁父母离异,如今只有外婆照顾她。为了能够支付潞潞的干预治疗费用,外婆每天坚持打两份工,尽可能多挣些钱。

潞潞和辅助犬

今年过年前,项目工作人员带着狗狗上门家访,广州市越秀区阿派关爱小动物社会发展中心主任陈嫱也是其中一员,她印象很深,11岁的潞潞基本上不说话,看到许多人来家里立刻躲起来,有人想友好地拉拉她的手也被甩开。

待到3月下旬再次见面,潞潞会对陌生人主动打招呼,也愿意拉着别人的手唱歌跳舞,还主动让陈嫱摸摸她的脸。“外婆说,潞潞之前基本没有语言的,家访时跟狗狗玩过一两天就有了变化。整个改变令我又惊又喜。”陈嫱说。

训练期间,潞潞“几乎每天都在变化”,但此次没有匹配成功。陈嫱解释,成人需要掌握指令来控制辅助犬,但外婆的控制有些力不从心,限于时间和人力没法做更多培训;另外在训练中,狗狗开启了潞潞对世界、对人的兴趣,但她对狗的兴趣反而降低了,辅助犬于她可能没有那么大作用了。孤独症儿童可以更加融入社会,也是辅助犬项目的最终目标。

“我们毕竟是去帮助一个家庭,狗狗来到这个家庭,是对他们帮助更大,还是带来的负担更大?需要谨慎考虑。”陈嫱强调,辅助犬不是普通宠物,而是经过严格的训练考核后持证上岗的犬只。为了让每只辅助犬在岗位上切实发挥作用,对家庭、对匹配度都会有要求,“一只体型比较大的狗狗,需要在经济、时间、精力上花费相当多,甚至会改变整个家庭的习惯。”

磕磕绊绊中双向匹配

训导课程中,孤独症儿童和家长们要学习专业口令,与辅助犬建立亲和关系、主从关系,练习户外随行、锚定、拥抱等项目,还要带着狗狗散步、上下私家车、乘坐地铁公交。

“别看训导师带狗狗做很容易,爸爸妈妈要学会,再让狗狗在小朋友身上展示,练得好辛苦。”10天训练期里,陈嫱每天都在现场观摩。

理论上,当孤独症儿童出现焦虑不安,辅助犬会把头或半个身子压在小朋友腿上表示安抚。实际上,意外状况层出不穷。欣欣在暴躁哭泣时,辅助犬想要趴在她身上拥抱她,但欣欣会爬开,脚乱蹬,又哭又闹,辅助犬没办法完成拥抱。这时候,妈妈走过去抱住欣欣,狗狗再一趴,欣欣就安静了。

“不同的孩子,不同的情况,狗狗要完成口令的方式是不一样的。狗狗有时候也会蒙,平时小朋友坐在那儿就可以实现拥抱,现在有了两个人,它要去重新适应。”陈嫱说,只有反复训练,狗狗才能熟悉发出指令的声音,适应小朋友的各种行为并及时反应,最终在不需要口令的情况下也能主动提供帮助。

人和狗都有自己的性子,共同训练也是为了给狗狗找到最适合的小主人。

小烨是几个孩子中力气最大的,有时会直接骑在狗狗身上,动作猛烈。7岁的他对狗而言是有些重的,不仅如此,他还喜欢插狗的鼻孔。于是,一方面是家长引导孩子如何与狗打交道,喜欢鼻子可以摸一摸、揉一揉,但不允许插进去;另一方面,训导员对狗狗进行脱敏训练,让狗狗习惯这些行为,避免做出过激反应。

小烨和辅助犬

最终和小烨匹配成功的是哈雷,陈嫱形容它是“劳模”,是“所有的狗狗中最稳定、最任劳任怨、最愿意主动工作的”,当然也是最适合小烨的。

上海而行导盲犬学校训导师王春笋表示,匹配训练的难度因家庭而异。至于孤独症儿童的各种突发行为,是可以预判的,相关训练也贯穿于辅助犬的整个培训过程。小朋友可能突然大叫、使劲捏一下狗等,训导员会不时插入这些脱敏训练,比如在喂食中突然伸手把狗粮抓出来,狗狗可以训练到对此毫无反应。

介入家庭生活中,辅助犬会走入各种实际场景,所以在10天训练期里,辅助犬和孤独症家庭也对进入地铁站、公园、商场等公共场所进行了一些适应性训练。不可否认的难点是,他们在进入前已经和相关部门沟通,允许进入,但等回到各自生活的城市,许多场所并不接纳辅助犬进入。

“训练期间,爸爸妈妈手忙脚乱,小朋友突然跑开了、不耐烦了甚至是困了,其实那个场面是‘兵荒马乱’的。我们也会根据小朋友的状态调整训练时间。”陈嫱说,每个家庭在训练过程中都有所体会,有的感到非常辛苦,有的直接打退堂鼓,但这是进入家庭前必要的尝试。

4月2日下午的现场展示,小朋友偶尔想要乱跑、大叫或者不想理睬狗狗,父母对辅助犬要重复下达指令才能完成,狗狗想要“贴贴”小主人被拒绝,甚至妈妈既要顾孩子又要顾狗狗。如果对比训导员和辅助犬的技能展示,孤独症家庭的虽然也完成了,但磕磕绊绊。

技能展示汇报现场

“目前实际相处的时间还比较短,我们和狗狗的服从配合没有像训导员那么严格,对它的一些行为表现有些纵容。”小烨妈妈说,家里做好准备迎接狗狗,但肯定有一个磨合适应的过程,他们对狗狗的行为标准会尽可能和训导员保持一致,她有信心和辅助犬做好配合。

招募仍在进行,但犬只不够

截至2022年,中国已经确诊的孤独症人群已达1300万,而不满14岁的孤独症儿童数量在300万-500万之间。孤独症辅助犬项目仍在免费招募家庭,目前已有70多个家庭申请。

不过,在实际沟通中,许多家庭表示不能参加共同训练,不能承担养犬费用,或者不愿意提供孩子的诊断证明,其中也不排除对辅助犬实际作用的质疑。所以,作为首批服役的辅助犬,哈雷、哈利、伊莉的表现显得尤为重要。

煊煊妈妈见证了儿子的变化,对于哈利回家充满期待。煊煊对触摸极其敏感,尤其讨厌黏黏的东西,起初一碰到狗就会“啊啊啊”地叫着推开,妈妈要拉着他的手给狗狗喂食,几天里一点点松开,现在他已经可以自己伸手让狗狗舔手心。

她说,煊煊总是充满能量,喜欢户外活动,领哈利回家后,煊煊可以给小狗扔飞盘、扔球,或者带着狗狗去海边散步、跑步,后续也许还能游泳。另外煊煊有睡眠障碍,因为怕黑至今没有分床睡,也许狗狗可以陪伴他入眠。

煊煊与辅助犬哈利成了好朋友

通过自驾或专车托运,这两天,辅助犬会跟随孤独症家庭回到生活的地方,开启8年陪伴生活。拉布拉多的平均寿命是12岁8个月左右,它们2岁开始工作,8年后就是10岁,体力、精力都会退化,那时就可以退休养老了。陈嫱说,只要狗狗的健康状况允许,它们会在8年里持续陪伴家庭。首批3个家庭都表达了希望长期陪伴,为狗狗养老的想法。

“虽说有些家庭没有匹配到辅助犬,但反馈是好的。”项目公募支持方四川省科技扶贫基金会党支部副书记严星霖说,看到小朋友身上的改变,他们希望继续推动这个项目,但问题在于犬只不够。

他表示,一只辅助犬的培训成本约16万元,从筛选、训练到匹配至少是一年周期,对资金、人员都有要求。领养是公益免费的,不过对领养家庭会有一定要求,如果家长不能掌握指令、家庭不能承担照顾责任,即便把辅助犬带回家也起不了效果。所以对于领回家的辅助犬,项目方会持续跟进,跟踪辅助犬的陪伴使用效果,是否有意外情况,以及狗狗本身的身体精神状态。

“孤独症辅助犬在国外已有一套成熟且完备的认证体系,但在国内还是空白。首批3只辅助犬是一个开端。”严星霖说。目前,还有2只孤独症辅助犬在训,6只幼犬将成为预备役;还有1只流浪狗“叉烧包”将受训成为疗愈犬,不同于辅助犬的一对一服务,疗愈犬可以进入养老院、特殊学校等进行一对多服务。

回到3月30日下午,家庭与辅助犬共同训练的第八天,煊煊骑着一辆没有平衡轮的自行车冲了出去,飞快地骑着,小烨跟着骑上了,两个孩子在场地里飞一样地一圈一圈地骑着,父母拿着手机一边追一边笑,陈嫱也在那里一直看,一直笑。孤独症儿童的平衡能力不好,煊煊此前要靠平衡轮才能骑单车,陈嫱问两对父母:“他们真的是第一次吗?”“他们是第一次。”

小烨和辅助犬共同训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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